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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莉达女友|什么都发

“我的胸中还氤氲着郑氏的英魂,精忠的赤血点燃了我的家传。……赐我个号令,我还能背城一战”,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我觉着湾湾本来就该是如这首七子之歌所写一样英勇不屈的巾帼。


“林乙玲[*1]。”开口是字正腔圆的汉话,她第一次没用那饶舌的番语喊她福尔摩莎。光复了的少女在绣裙外套了身轻甲,血色的披风曳地,手按着腰间剑柄,眼含戒备。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她想,国姓延平郡王此番挥鞭南渡,兵锋直指赤嵌二城,饶是据守老巢的红夷凶顽,众望所归下,王师取胜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遑论作为他们精神支柱的你业已身陷囹圄。她的思维逐渐附着上胜者的倨傲,一面又忍不住节外生枝地恨道:天晓得这夷女从哪得来高卓至此的语言天赋,区区数年便把京城官话磨练得炉火纯青?她林乙玲降生逾千年,却因偏安孤岛一隅,发音与标准官话至今仍相去甚远,为此她在入朝觐见长姐[*2]时,不知多少回遭到同胞姐弟的哂笑。

已然沦为阶下囚的埃莱娜·凡·贝克挑高半边眉梢:“你很恨我?”与多数西欧人类同,她生得鼻高唇薄,眉骨峰立,海上炽烈的阳光并未在她颊边留下任何烧灼的焦迹,依旧光洁莹润,白皙若一块羊脂玉,若不是通体肥大的男装,绝对称得上绝代佳人。“说不上罢。”林乙玲斜睨她一眼,放下跷起的右腿,又忙而改口道:“非也,强说肯定是有的。——你占我土地,屠我岛民,乱我朝纲,我实在恨而不得把你枭首示众,去给那些做了你刀下鬼的无辜臣民谢罪。可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她起身走到铁栅前,盯着她薄荷绿的双眼咬牙切齿地说道:“因为你马上就要滚蛋了。”

埃莱娜早有预料般近乎伤感地笑了起来,回头望望牢窗外的熹微天光说:“时候还早,要不我讲个故事你听?”于是全然罔顾林乙玲“你疯了”的眼神示警,抿了抿干裂出血的嘴唇兀自开腔:

“——从前有一对双生姊妹,出生后不久便被分开。妹妹得天独厚,其族人很快发家致富,她也一并过上殷实的生活,衣食无忧。而姐姐远没有她幸运,她的居住环境低湿恶劣,从小在洪水侵袭中艰难度日,贫瘠土地难以耕种,只好搏命填海筑坝、修渠泄洪。好不容易安居下来,不多时日,变故又发生了。”她留意观察着林乙玲细微的表情波动继续往下说:

“南边的半岛有兄弟俩,比两个女孩年长力壮得多。他们凭靠各自励精图治的君主飞快崛起,除了两人间的明争暗斗,对外亦展开侵略竞争,与之毗邻的姐妹自然成了首选目标。很快女孩们国土沦丧……一同被强掳上贼船做苦工。”

她突然暂停了讲述。声歇处,晓光斜照入射牢室,包裹装点埃莱娜轮廓分明的面庞,秀美不可方物。有那么一个瞬间,急于知晓后事的林乙玲,竟蹊跷地在半室浮动的尘埃中转了念,于是往事纷呈,都在眼前。初遇时她就站在岸边观望的人群里,儿郎打扮身量高挑的女子率领一众异邦水手降帆着陆的情形分外夺人眼目。幼小的她未卜先知,居然一眼看穿了她不会是天女,只因那终日临溪自照、餐风饮露的神女不会像她一样手染血污。埃莱娜一双碧睛灵光流转,倒映牢窗外星月隐曜碧空如洗,再开口时,音色已陡然暗沉:“——妹妹年幼,又过惯了大小姐日子,哪受得住如此非人待遇,哭喊叫骂,自不肯依。两个单身姑娘处在一群暴徒中间太过危险,姐姐无奈,遂乔装成男孩,一边安抚幼妹情绪,一边承受无休止的劳役和打骂,与敌人周旋……”

“是你!?”率性的南岛少女向来不知掩饰为何物,顿悟的刹那惊呼即脱口而出。林乙玲的宝剑顿在地上发出铮响,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迅速收拢了披风,两臂交叉置于胸前,内心五味杂陈的情感激荡不止。她原先只认为埃莱娜就是天生的恶徒,却忘记了常言道冤有头债有主,因而万万没想到像她这样只手遮天、残暴傲慢的侵略者竟也有着不堪的过去。她撇撇嘴,终是咽回了挖苦的恶语,和声要求她善始善终将故事交代完整。


【备注】

*1 林乙玲,原作湾娘;

*2 即中国♀:李瑾瑜;

*3 荷兰♀:埃莱娜·凡·贝克(Elena Van Baker)

未完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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